蜗妹和牛哥之间的朦胧爱情，被来自牛哥手机永远的电话忙音打破。蜗妹背着重重的壳，从广州出发，踏上寻访牛哥的路。她的足迹遍及城市和乡村，在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中，亲历了外面的世界。最终，蜗妹得到好心人的帮助，一同找到并解救了被黑布袋拐卖、强迫为奴工的牛哥，“美丽的行走”告一段落。


2011年11月11日晚在首都天地剧场，智障人士服务机构—中国慧灵的各地成员机构约50位智障学员以及老师和志愿者，以舞蹈音乐剧形式联袂为观众演出了一台名为《美丽的行走》的音乐舞蹈剧，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庆祝北京慧灵标记机构成立11周年。选定这一天出演，则象征这家公益机构在逆境中以乐观心态对一心一意服务的坚守。  


一千个席位的天地剧场几乎座无虚席。在导演的精心编排下，剧目融入了舞狮、川江号子、剪纸、兵马俑、兰州拉面馆、藏族民族舞蹈甚至异域文化特色和风土人情。每位参演者尽力发挥着自己。演员们的表演水平参差不平，有的如鱼得水，才艺高超，有的动作跟不上节奏，用执着感人的认真来弥补欠缺，还有些演员情绪激动，将内心的波澜起伏写在脸上。他们抛开现实生活中艰难的一面，在台上的瞬间留下真实、自尊、自信的笑容。也许，在他们的人生中，这是第一次或者仅有的几次面对如此靓丽的聚光灯。潮起潮落的掌声，烘托着他们平凡人生中的不凡一刻。


剧中的蜗妹形象取自北京慧灵发起的“蜗牛网”的理念—一个推动智障人士自助参与的社区平台。蜗牛认真快乐，总是慢吞吞地行走，用以比喻智障人士的生活形态，同时以“背负的是梦想，也是责任”作为精神体现。蜗牛网致力于提倡智障人士的主体性、主动性，适当淡化机构和监护人对智障人士有意无意的束缚，打破地域之间、机构之间和智障程度之间的篱笆。各地慧灵的智障学员此番联袂出演，正好诠释了蜗牛网的理念。


事实上，“美丽的行走”所折射的现实，绝非像剧名所描述的那样美丽动人。它既不是一台歌舞升平的慈善汇演，也不是旨在彰显机构历史成效的功德记录。与此相反，除了向社会展示慧灵的坚持，还以微笑表达一种悲情，有着强烈的现实指向和批判。


11年前，北京慧灵在大陆地区率先引进社区融入的智障人士服务模式。如今，认同慧灵理念，以同样模式开展服务的各地慧灵机构已达11家。但在慧灵大家庭中，北京慧灵这个先行者，至今仍然是唯一的工商登记的组织，还在为合法登记而努力。北京慧灵成了不择不扣的一只“蜗牛”。


演出的开幕致辞中，北京慧灵总干事李萌向有关部门表达了合法化注册的请求，这是委婉的权利主张和表达。在当下轰轰烈烈的社会管理创新话语下，政府资源注入民间、民间纷纷与政府互动，但北京慧灵这样为数不少的“蜗牛”仍在寂寞中爬行。人们不禁要问：社会管理创新的阳光，何时才能普照北京慧灵和其他命运多舛的机构？


剧中的牛哥被黑衣人拐卖，这并非杜撰，而是来自活生生的现实。在导演的笔下，大家依靠自己，打败了黑衣人，解救了牛哥，有情人终团聚。也许是巧合，解救牛哥看上去只是一场弱者的自救运动。政府，成了最不应该的缺席者。


据北京亦能亦行身心障碍研究所25日举办的“心智障碍奴工现象法律研讨会”透露，近年来仅媒体披露的智障奴工数量就达上千人之多，遍布新疆、四川、安徽、河南、陕西、山西等地区。业内人士据此估计，全国智障奴工的实际数量应达数千人。他们在矿区、砖窑、工地、农场从事沉重的体力劳动，长期处于监禁状态，随意被殴打、虐待，境遇非常悲惨。智障奴工现象已不是简单的刑事犯罪，而是普遍存在的人道主义灾难。北京慧灵就曾联合多家智障人士服务机构向社会发出公开呼吁，正视这种现象并采取措施保障智障人士的公民权利。


对现实的批判再次展现了慧灵作为独立NGO的精神特质：我们虽然是弱势的草根组织，但仍然要为更为弱势的智障人士代言发声。当智障孩子们站到台前，以阳光的行动表达接受文明之光普照的期待，他们以艰难中以难能可贵的理性表达，让我们这个迈向富裕却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的社会汗颜。


北京慧灵的创办人孟维娜自1985年创办广州慧灵，经历坎坷波澜已近三载。现在她已慢慢从一线的人生往后移步，试图让年轻人站到台前，帮助他们拉开人生的大幕。但岁月似乎并未磨平她敏锐而激烈的思想棱角。她就像一只不停敲打的啄木鸟，对残障人士的发展权利持续发出逆耳的声音。这种声音其实正是公民社会能够提供的一种建设性力量，只是听者常常误读，或者选择性失明。我们的社会，还没有养成保障公民主动伸张合法权益的文化。


在2011年岁末，中国发展简报将在冬季刊刊出北京慧灵11周年演出的图片报道，以此寄望2012年，像北京慧灵这样在困境中艰难行走的众多公益机构们，能够真正迎来“美丽的行走”。